一提到赌博,许多人会联想到乌烟瘴气的暗室,倾家荡产的争斗,杀人越货的抢夺,但是。现代社会的赌城往往不给人这样的感觉。赌博的本质是什么?它为什么使那么多人迷恋,甚至丧命?它的不可阻挡的诱惑力,使人顷刻破产或发达的刺激性……我们怎么对待这个古老的行业? 本书故事生动,情节紧凑,形象鲜明,写的是赌博搏杀,赌博文化。看后,让人洞悉事理,感悟人生。
1930年6月,叶汉经世叔伯叶作鹏引荐,从江门来到澳门,被安排在中央酒店六楼,担任骰宝台荷官。
中央酒店是豪兴公司的主要产业,二楼和六楼是赌场。以前这里只有“白鸽票”、“铺票”、“山票”之类,5月份,霍芝庭从大陆带来了“番摊”、“骰宝”和“牌九”等新鲜玩意,并带旺了澳门的赌场生意。
骰子相传是三国时代曹操的儿手曹植发明的,初时是用玉石做材料,人工磨成四方形,只有两面有点数,即一点和六点,名字也不叫骰子,叫“一名”,也叫“猴子”、“投子”或“色子”。到了唐朝以后,有用骨头做的,也有用木头做的,六面都有了点数,从一点至六点,从这时开始称做“骰子”。
一次,唐玄宗与杨玉环玩一种叫“双六”的赌博游戏,这种赌法是用两粒骰子。唐玄宗一输到头,下最后一注时大叫:“重四!”骰子在骰盘中停下,果然是两个四点。玄宗赢了杨玉环,非常高兴,即令高力士把骰子四点点成红色,并下令民间把四点一律涂成红色,一直沿袭至今。
唐代诗人温庭筠有诗云:“玲珑骰子安红豆,人骨相思知也无。”说的正是骰子的红四点。
流传到现在的骰宝,已发展到三粒。开赌时,三粒骰子放入骰盅,盖上盅盖,谁也看不到。赌桌上有块画着各种图案的布,供赌客下注用。
赌客下注的方式有好几种:
一是分大小二门。规定是摇出四点至十点为小,十一点至十七点为大。待赌客下完注后,再问一次还有没有人要下注,或要临时改动的,没有了,方可以摇骰。
摇骰的手法、姿势也有一定的讲究,双手要捧牢,绝不许裂盅让骰子掉下来。再就是停盅要稳,揭盅要轻、准。最后叫骰,即由荷官报出骰子的点数,按点数定输赢。如开出的点子是“大”,庄家就把押的“小”方的钱全部扫进钱袋,再按一定的比例赔偿押在“大”方的赌客。如果开出三粒同样的点数,这叫“全骰”,庄家可以统吃大小二门。
二是十六门押注。三粒骰子的点数,最小的是三个“么”,加起来共三点;最大是三个“六”,加起来共十八点。那么,从“三”到“十八”共有十六种骰式,赌客按骰式押注,如押在“六”上,开出来的三粒骰加起来刚好是“六”,庄家就要赔上赌桌上全部赌资的数目,再吃下没有押中的赌注。
三是以各骰子本身的点数押注。如果三粒骰当中,有一粒符合赌客押中的点数,便一赔一;三粒当中有二粒符合赌客押中的点数,便一赔二;三粒全中则一赔三。
四是番摊方式。把三粒骰子所开出的点数除以四,余数便为押中的点数。比如三粒骰子总数是十一点,除以四,余数是三,便算开“三摊”,押“三”的赌客赢;如是八点,除以四,余数是0,即开“0摊”,押“0”的赌客赢。
五是天九牌方式。三粒骰子可配成天九牌形式,然后按天九牌的规则比输赢,“天”比“地”大,“人”比“和”大,八点比七点大,“黑斧”比“红四六”大,“正门”比“邪 门”大,以此类推……
初入豪兴公司,赌场经理吩咐叶汉先熟习环境,并派了一个名叫狗仔的青年人陪伴他,介绍赌场的一些基本情况。
中央酒店的营业时间从早晨8点到凌晨4点,中间只有四个钟头休息。
赌客们大多数是夜猫子,每天上午12点赌场才能热闹起来。这时,六楼的电梯十分忙碌,开了又关,关了又开,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。赌客亦是五花八门,三教九流,叶汉随在狗仔后面穿梭于每张赌桌之间,不时停下来看揭骰。
很快,叶汉看出了赌场的弊端,对狗仔说:“别看这里进进出出人气很旺,参赌的人也多,但赌场进账不是很理想。”
一直在中央酒店当荷官的狗仔惊奇地望着叶汉说:“你说得一点不差,你才来,怎么一下子就看得这么准?”
叶汉说:“这里有十几张赌桌,也就是说有十几个荷官,我观察到,这些荷官没一个够水准,摇出的骰数其输赢的比例和赌客并不相上下。这是很危险的势头,赌场开销大,损耗大,表面在赌桌上庄家没输,实际上大输特输。”
狗仔点头:“汉仔说得很对,你是内行。”
叶汉笑道:“实不相瞒,我从小就喜欢赌博,还喜欢研究。如果庄家想赢,就得摇出与大多数赌客下注不同的点数,要不就是摇出‘全骰’。”
狗仔叹道:“这个道理谁个不懂,问题是哪个荷官有这本事?要是有这本事,赌场当然稳操胜券。对了,汉仔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谭通的人?”
叶汉一愣,正要照实说,又觉不妥,摇头道:“没见过,他怎么啦?”
狗仔搓着手,啧啧道:“他太了不起了,会邪门异术,明明在赌桌上做了手脚,别人就是识不破。”
叶汉故作惊讶道:“有这种事?”
“当然有。”狗仔唾沫飞溅,“据说他是在一个大雨天借了一把伞给一位老人,谁想那位老人是奇人异士,传授一套‘障眼术’给谭通,从此谭通就能百赌不败。”
叶汉装做不全信的神态说:“谭通我是听说过,但没有这么玄乎,他若真有奇术,早该成大富翁,可是江门镇上如今没有这位富人。”
狗仔说:“是被一位赌博神童破了他的法术,在江门呆不下去了。”
叶汉正要打听谭通的下落,趁机说:“天下大得很,只要真有本事,去哪里都能施展。对了,卢老板为何不把谭通请到澳门来?这样,我们的赌场就有救了。”
“卢老板一直就有这念头,并派人去找过。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在上海找到。”狗仔说到此处,惋惜道:“可是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出山,但不是现在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
以后的几天,叶汉观察出赌场的情况越来越不妙,赌客中不乏有会左道邪术的,时不时出奇招使赌场赔一大笔钱,而“荷官”却束手无策。处在这种情况下,赌场经理哪里坐得住,但又无计可施,天天跑董事局,把叶汉的事早忘在九霄云外。因此叶汉仍天天在赌场游逛。
豪兴公司董事局成员卢九、范洁朋、何士,其实早知道赌场的境况,但霍芝庭五月份在中央酒店醉酒做了噩梦之后,再不管这边的事,骰宝、番摊是霍芝庭带来的新玩意,卢九等人不懂,经过讨论,决定取消六楼赌场。
恰在这个时候,叶作鹏受霍芝庭的委托,从佛山来到澳门了解中央酒店赌场的生意。1931年初,中央酒店六楼的赌场生意貌似红火,实则每况愈下。叶汉风闻董事局将撤销骰宝,正准备打道回府,卢九突然宴请所有“荷官”。
荷官们都做好了回家的准备,因此,对这“最后的晚餐”并不感到意外。席间,卢九先是谈了一番赌馆连连亏损,公司难以为继的难处,然后转入正题说:“骰宝、番摊是霍老板带过来的新玩意,在澳门还是很受赌客欢迎的。问题是我们不懂技术,又没有聘用到专门的骰宝人才,结果被有些赌客钻了空子,因此,董事局前几天开会决定撤销这种赌式。”
虽是早有心理准备,但此时话从卢九口里出来,众人还是有点难受,席上出现一阵骚动。
特别是叶汉,此刻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,他满怀兴致而来,连一天班都没上又要回到江门去……他的鼻子一酸,便滚下泪水来……
卢九和另几位董事局成员紧紧盯着叶汉,叶汉慌忙用手拭去泪,端起一杯茶掩饰他的失态。
卢九与几位董事窃窃私语了一阵,然后扫视一眼手下,严肃地说:“昨天,佛山的叶作鹏受广州霍老板之托来到澳门,见这里的赌场生意是这番境况颇感意外,问明我们是因缺少技术人才所致时便放声大笑,说我们捧着金饭碗讨饭吃。”
全席又是一阵骚动,卢九停了片刻接着说:“在赌博界,大家都知道江门有位奇才叫谭通,豪兴公司开业之初,我曾派人去上海请他未遂,颇感遗憾,但是,赌场历来像其他各行业一样山外有山,天外有天,当初谭通就曾败在江门一位赌博神童手下,这位赌博神童现正在你们中间,他叫——叶汉!”
全场哗然,特别是狗仔不认识似地望着叶汉,然后兴奋地一拳将叶汉打倒在地,接下来叶汉被几位年轻荷官抬起抛在空中。
中央酒店的骰宝项目保留了下来,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叶汉身上。
此时,叶汉才初出茅庐,虽浪得“赌博神童”的名声,但那只是一个虚名,是机缘获得的,内心并无过硬的本领。他感到压力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。
那次晚宴过后,赌场经理就催促叶汉上班。
这第一天上班是至关重要的,弄不好从此名誉扫地,除此外连世叔伯叶作鹏也会浪上一个说大话的名声,从此在江湖上失去威信……
到了这个时候,叶汉惟有信奉神鬼。他向经理要了一间清静的房子,摆上祭品,从胸口处请出小红包——这“小宝贝”已成了他惟一的依靠了。纵如此,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大把握,“小宝贝”虽然灵验,那只能针对庄家的邪术而言,如今身份倒置——他做了荷官,将要在赌桌上做手脚让别人无法识破——也就是说,叶汉需要的是“障眼术”,小红包能赐予他“障眼术”吗?
纸钱焚尽,剩一堆灰尘,幽幽三炷香燃起的青烟和着纸钱的余烟弥漫于祭台,祭台上静躺着祭品及那个小红包,整间房子一片朦胧,充满了神秘气氛。叶汉的脑子一片模糊,双眼紧紧地盯着小红包,猜测着里面到底裹着何物……真的,有好几次他都抑制不住冲动要打开小红包看个究竟,最后还是掐断了这念头。来澳门之前,小红包差点被叶作鹏拆看,如果那一次真被拆看,那现在……他不敢想。
心诚则灵。叶汉心中坚守着这条信念,越是感觉到跪累了,他越认为距离希望不远……明天,明天我就要上赌桌了,大家都在看我呢……
叶汉近乎自残的虔诚终于感动神灵,大约在凌晨过后,心灵不可思议地洞开,在他的眼前很清楚地出现了一位老人的面容……
叶汉失声喊叫:“师父,我就要上赌桌了,心好虚……师父,我该怎么办?”
老人见叶汉叫他,抽身就走,叶汉急了,一失足,额头重重地撞在香案上,很痛。叶汉醒过来,发现香案上的香已换了几次,时间不早了,手摸案上一副竹卦,犹豫片刻,一下决心,心里默念道:“师父,如果弟子这次成功,日后一定复修我们相会的那座古庙……”
卦打了下去,在柚木地板上滚动出动听的响声。叶汉睁开眼,兴奋地搓着手——果然是巽卦。连打三次,三次巽卦。
这时外面正在吵吵嚷嚷,叶汉镇定地把小红包揣进怀里走出房子,天已大亮,第一批进来的赌客要求开赌,而赌场荷官要等他出场,因此双方争执起来。
叶汉双眼浮肿,在众目睽睽下抱拳施礼:“开赌吧!今天各路高手如真有手段,只管冲着我叶汉来好了!”
赌客们见叶汉年纪轻轻,又是新面孔,全都好奇地围到叶汉的赌台前。有些精于赌道的老赌棍早就看出中央酒店赌场撑不下去了,认为搬出这位新手是有意虚张声势,吓唬赌客,因此,一上场就有不少人下注。
第一次上场摇骰,面对的是数千大洋价值的筹码,如真有神功,叶汉真想摇出“全骰”,大小通吃……
叶汉笨拙地摇着骰,那手法、姿势无不暴露出他是新手,当他例行公事地问道:“还有没有要下注的?还有没有要临时改动的?”
叶汉话音刚落,有位赌客举起手来,说:“我改押小门!”
接着又有几个押大门的改了小门。叶汉默默祈祷,双手紧紧地捧着骰盅,鼓起腮帮子拼命摇动——停盅,骰子在玻璃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……
揭盅,三枚骰子映入众目:二、三、六。十一点开大……
叶汉叫完骰,额上已渗出汗来,庄家赔了数千元,赌客们一片欢呼。
第二轮开始了,赌客们吃准叶汉是生手,倾其所有,全部押在“小门”,这一次庄家又输惨了。
赌场的荷官慌了,急忙报告经理,没想经理“内急”,正蹲在厕所里,一下子无法出来制止事态发展。
连吃两次败仗,红了眼的叶汉准备孤注一掷,他已做好打算,如果再次惨败,他就跑回江门安心跟父亲开陶瓷铺,从此不再赌博,此时他反而显得平静了。
其时,有一荷官为了维护赌场利益,提出休场,赌客哪里肯依,特别是后来的赌客因为没有赶上,怕失去发财机会,对要休场的荷官大打出手。
关键就看叶汉了,如果他反悔还来得及,但他已抱定“死猪不怕开水烫”的念头,大声宣布道:“开铺!”
赌客兴奋异常,将赌台里三层、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。入不了圈的倾其所有把筹码转递给里面的熟人,一下子台上的筹码堆得像小山,且全押在“小门”上。
叶汉手捧骰盅,扯起嗓门喊道:“还有没有要下注的?还有没有需要临时改动的?”
“没有了,快摇骰吧!”有人不耐烦叫道。
叶汉咽了口唾沫,喉节动了动,摇骰,盖上,骰子发出清脆的响声……
这时连屁股都来不及擦的经理提着裤子,在手下的拥簇下赶来——然而已经晚了,骰盅揭了,全场爆发出一片惊叫声……
经理脑子“嗡”的一声感到已经大祸临头,突然有人跑来报告:“赢了,赢了,三个‘六’,叶汉摇出了‘全骰’!”
经理挤入赌台,见大堆筹码果然归入庄家,才放下心来,赞许地在叶汉肩上拍了拍。
这一次,叶汉为赌场赢得数万元,接下来又有一些不服输的赌客回家带钱来换了筹码,仍然未能扳回来。
一时间,叶汉的名声大噪,豪兴公司赌场的生意因此反亏为盈,并逐渐红火。
赌台上的叶汉每当捧起骰盅,仿佛有神灵相助,开出的骰子点数时不时大吃三方,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,不久就获得了赌博“鬼王”的尊称。
中国的赌坛历来是强手如林、风云际会的场所。
澳门出了个赌博“鬼王”的消息一经传出,立即引来四方八面的赌博高手。这些人当中好奇者有之,观摩学技者有之,更多的是不服气,想借斗败叶汉走出名捷径。
1932年,是叶汉的荷官生涯最辉煌的一年,为豪兴公司赚得大笔财富的同时,他的名气也日渐响亮。
然而,这一年的秋天,中央酒店六楼赌场出现了反常:数年来每天日进万金的景象突然停止,逐日由五千减至四千……直至出现亏损……
赌场经理很快查出了根由:原来有一批赌客在一位赌博高手的带领下专找其他赌台,凭着他的赌技大吃庄家。同时收买一批赌徒采用下小注的方式缠住叶汉。
叶汉得知,大为恼火了。次日,那位赌博高手再次进入六楼时,他上前与之论理,没想,对方一见他,扭头就跑。
叶汉失声叫道:“谭通,如果你还是条汉子,就不必避我!”
对方果然是谭通,见叶汉已经认出他,转过身来,四目相望……叶汉走过去,伸出一只手:“听说你一直在找我?”
谭通点头,并不接叶汉的手。
“为什么,我那么值得你牵挂?”
谭通咬着牙,很久才说:“好汉记得千年仇,对你的仇恨,我刻骨铭心!”
叶汉一惊,不解地说:“不就是破了你的邪术么,这也算深仇大恨?”
谭通被触到痛处,双眼涌出泪水说:“邪术?你知道什么叫邪术?那是我家祖上六代秘传,赖以为生的传家法宝。为练成它,我在云雾深处修炼三年,渴饮雾水,饥食蜈蚣、毒蛇,与虎狼作伴……三年啦,被你一下子破了,这不算深仇大恨,还有什么才算?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,时刻想着报仇,原以为你已经退出赌界,没想到还是没能跳出这圈子,现在又以‘鬼王’的身份出现,果然应验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古话!”
叶汉说:“我热衷赌博乃是机缘所致,并非存心与谁结怨。江湖上都是成者为王,有本事你也破了我,本人绝不记仇。”
谭通冷笑道:“放心,终会有这一天的。前段时间我在上海听到澳门出了位‘鬼王’,怀疑是你,因此远道奔来,不想果然是你!这段时间,我一直在暗中观看,寻求破你招数的机会,算你走运,我谭通目前还难破你的招数。”
叶汉初出道,不想结仇,觉得与谭通的矛盾有必要化解,便说道:“谭先生,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叙叙?”
“待我修炼成功之后,定会找你较量的!”谭通说完,扭身就走,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说,“今日一别,你我也许要多年后才得相见。我有一忠告相送:见好就收。”
谭通走后,果然再没有在中央酒店出现。
叶汉仍在卢九手下干他的荷官,不时与各路赌坛高手较量。
在较量过程中,他发现自己的基本功很差,之所以常操胜券全凭运气好。
人在赌场,运气固然很重要,但这不是战无不胜的永久法宝,如果是,赌博也就失去意义了,绝不会流传这么久,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魅力。像其他各行业一样,赌博应该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。他记起师傅的忠告:不论什么行业都是邪不胜正,赌博亦不例外,左道邪门的东西不可过分依赖,过硬的功夫总是得来不易的,有所付出才有所得。
叶汉知道,无论运气还是机缘,严格地说也只是“左道邪门”,终会有失效的一天,真功夫才是永久的法宝。
好在他悟性极好,更有赌博天赋,凡各路强手使用过的手段,他都能记住,即使当天无法破解,吃了败仗,过一夜他就能想出应对举措。
俗话说:“人怕出名猪怕壮。”当叶汉真正无愧于“鬼王”称号的时候,他的荷官生涯也走到了尽头。
不知从何时开始,他的赌台由过去的“门庭若市”变成了“门前冷落”,赌客们都转移到由其他荷官主持的赌台。这境况正是当年谭通遭遇过的。
这时候,他恍然记起谭通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:见好就收。他对狗仔说:“其实我早该在最辉煌的时候离开豪兴,现在这份狼狈是本人自讨的。”
“你现在才觉悟,我早就看出来了。”
“那你为何早不提醒我?”
“我担心你走后,我就少了一个最好的朋友。像你这样的人才哪家赌场都抢着要,豪兴公司也太不知好歹了,这些年你给他们挣了这么多钱,还是一个荷官,连工资都没长,要是我,早就跳槽了。另外,做荷官是会受到局限的,太出名了,反而生意不行,若要不让自己走上死路,惟一的办法是不停地跳槽。”
叶汉叹道:“谁愿意做一辈子荷官,实不相瞒,原以为替卢九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,升做赌场经理应该没问题,丢他妈,连个骰宝部主任都混不上。狗仔,等找到合适的地方,我把你也带上。”
狗仔喜道:“叶作鹏不是你世叔么?再求他跟霍芝庭讲一讲,说不定能在霍老板手下混上满意的位置。”
“不可以的。”叶汉摇头说,“我来中央酒店本身就是霍老板安排的,现在不干去求他,岂不是捉住他的手打他的嘴巴?”
狗仔搔着头闭上一只眼睛:“这个……其实霍芝庭已经老了,不会有太长的天下。有了,深圳有一位赌业大亨,叫傅老榕,此人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,却是一位奇人。”
“傅老榕?是不是那位敢喝毒药的傅老榕?”
“正是他。”狗仔说,“这人在江湖上的口碑比卢九要好,应该能容纳人才。”叶汉咬着嘴唇沉思,傅老榕的名字他早听人提起过。此人出生于1894年,家境贫寒,父亲是位五金工人,有一女四子,傅老榕排行第二。傅老榕19岁随父亲到香港,先当杂工,后做轮船机械学徒。
年轻时的傅老榕极爱冒险,经常惹是生非,坐过牢。在狱中结识了一批奇人高手,其中不乏赌林异人,因此对赌博业极有兴趣。
出狱后,在桂林、梧州、柳州等地从事贸易,好结交达官贵人,与广东赌王霍芝庭亦过从甚密。
1926年,傅老榕被广东著名的黑道头子“大天二”绑票,绑票期间坚持不叫家人去“赎票”。
“大天二”恐吓他说,如果不合作就用毒药灌他,并把一碗汤汁毒药放在他旁边。
傅老榕全无惧色,竟趁对方没有防备,自己端起满碗毒药喝了下去……
没想那碗毒药原来是染了色的凉茶。
傅老榕的豪气震撼了江湖,名声大噪,被家人主动赎出来后,便与霍芝庭合作,在深圳开了一间大赌场……
叶汉说:“深圳赌场也有霍老板的份,只怕他知道内情后也不愿收。”
“傅老榕不会考虑这些小事。”狗仔说,“他一向自称‘深圳赌王’,不受任何人牵制。我们不妨去试试,万一不行,另想办法。”
在卢九手下反正呆不下去了,叶汉点点头,只好同意狗仔的建议。
就在叶汉准备离开豪兴公司的时候,中央酒店六楼来了几个陌生人,怎么看都不像来赌钱的,他们专围着叶汉的赌台,眼睛直愣愣地看叶汉摇骰、叫骰。赌场营业到凌晨,他们也站到凌晨,一连几天都是这样。
叶汉开始紧张了,找狗仔商量。
狗仔亦看出势头不对,问叶汉:“在江湖上你是否与人结冤?”
叶汉说:“我原先破过谭通的障眼法,这家伙曾发誓找我报仇,那年他来这里捣过乱,说修炼成功后再来破我。我估计可能是他在赌术上仍无进展,又打听到我将离开豪兴,故买通黑道收拾我。”
“这……”狗仔吃了一惊,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叶汉镇定地说:“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!你帮我叫几个相好的朋友,就说我请客,找一家远一点的饭店,然后我趁机先逃,到时你来深圳找我。”
次日午间,叶汉领着一伙同事出外吃饭,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换,没有半点逃遁迹象,那几位陌生人跟到门外,其中那位像是头目的黑汉说了几句什么,一伙人就到附近的食档吃东西去了。
叶汉松了口气,叫了几辆人力车,估计不会再有人盯梢了,才找了一家酒店。上了几道菜,狗仔向他递了个眼色,叶汉欠身道:“不好意思,内急,去去就来!”
叶汉从洗手间附近的门出去,刚好有一辆人力车经过,跳上去就急急吩咐:“快,去码头!”
车夫蹬车在街道上左转右拐,叶汉感觉不对,重复一遍:“去码头,听到没有?”车夫说:“没错,这是一条近路。”
叶汉狐疑间车已停下,左右围过一群人,其中就有那位盯梢他的黑汉,叶汉惊叫道:“你,你们想干什么?”
黑汉一咧嘴,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恐怖,用粗重的嗓门说:“叶先生,有件事,我们需要单独谈谈。”不容叶汉分辩,一扬手,两位粗壮的汉子一屁股坐上人力车,把叶汉夹在中央。